归宿:染血鸳鸯
“我看见了,池子里有一对血红色的鸳鸯,它们来了,它们来报仇了!”
柳府中,柳沉楼的大儿子柳玉叶正在门外等着京城的神医的治疗。半晌,神医出来了,摇摇头又叹口气。
柳玉叶以为自己给的钱或许不够,于是把一个盒子塞到神医手中。神医却立刻推开,横眉立目道:
“少爷,这病并非是人为,恐怕是天意啊。劝您还是问问令尊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神医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柳府。
柳沉楼的病情愈发严重。柳玉叶并非柳沉楼的嫡子,但却是柳家长子。比起柳家的嫡子柳弈程,柳玉叶更加知书达礼,深得民心。
“大哥,在这儿呢。父亲怎么样了?”
傍晚,柳弈程才醉醺醺地回到了家中。柳玉叶一看就不由得来气:
“父亲已经如此,你身为嫡子,还想怎么样?整天在酒楼无所事事,败空家底!”
“你算老几?”柳弈程有些不满,“你是长子,但是不过是父亲和一个小妾的儿子罢了!而我才是嫡出!我的母亲随时能把你的母亲赶出府落,你呢?”
“咱们就走着瞧!”柳玉叶索性不再理他。
当天夜里,柳弈程躲在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中。柳玉叶也来到了酒楼借酒消愁。
“玉叶……”
忽然,柳玉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温柔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慕林?”柳玉叶听到声音,酒醒了一半。果然是慕林。慕林是才女,长相又如同天仙下凡。可惜慕林的父亲实在贫穷,只能把一身算命风水的本事交给了慕林。
若不是家境阻碍,柳玉叶一定会娶慕林为妻,一定把她从酒楼赎出来。
柳玉叶和慕林不算青梅竹马,但是也算是红颜知己。
“慕林……你最近怎么样了?”
“大家都喜欢我弹奏琵琶的样子,倒也不错……只是至今如意郎君还没有来娶我……”
“唉……”柳玉叶黯然神伤,不由得又多喝了几口酒。慕林急忙问道:
“莫非令尊的病又重了些?”
慕林听说过柳沉楼病重的消息,她很早就已经担心起来了。
“林儿,你是知道些什么?”
“唉……令尊这病,不好说,恐怕是天意啊……您可否记得令尊是如何得到如今的位置的?”
柳沉楼是当今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官。若问他是如何得到这官位的,无人知晓。但是柳沉楼大字不识几个,而且武艺糟透了,也不是皇亲国戚。
柳玉叶陷入沉思。是啊,此事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倒是一件奇事。
“我不知道,”柳玉叶把手中的酒杯放下。
“令尊恐怕活不过三日,但是是您的兄弟从中作怪……小女也就只能帮到此了。”慕林说完,再次拿起琵琶。
柳玉叶刚一愣神,忽然听见一个懊恼的声音,带着一点醉醺醺的酒意:“我要娶你为妾……你……”
果然,是那个混蛋!柳玉叶一抬头,正好看见柳弈程拉扯着慕林。
“你别不识好歹!我娶你为妾都是高抬了你的身价!”慕林一直拽着身边的桌子,柳弈程拽不动了,一巴掌呼在了慕林脸上,“连我大哥都不敢如此放肆,你个妇人算老几?”
“你说谁呢?”眼见慕林的脸上已经被打出一块红色的淤青,柳玉叶终于忍不住了,“柳弈程,我倒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可否知道父亲是如何当上如今一品大官的?还有你,你一定就是害了我父亲的凶手!”
柳玉叶一是刚刚听了慕林的话,慕林提到了“兄弟从中作怪”,二是为了解围,三是为了报复柳弈程。这样一来,酒楼里顿时安静下来了,大家看着柳弈程,全都默不作声。
慕林见状,奔过来,倒在柳玉叶怀中。“带我走……”
柳玉叶低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实在没办法……”他一把将慕林推开了。与此同时,酒楼的灯烛开始摇晃起来。
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彻底吹灭了灯烛。柳玉叶惊讶之时,只见窗边蓦地出现两个人的影子。
这不是人!这分明是两只鸳鸯的身影!两只鸳鸯在窗边来回徘徊。柳玉叶愣神之际,慕林已经摇摇晃晃地到了窗边。这儿是三层酒楼,两只鸳鸯的影子越发清晰,在珠帘后面发出红色的光芒。可是慕林似乎被迷住了心智,她跨出了窗户——
柳玉叶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人们慌乱起来,他一下子奔过去,拉开珠帘。后面什么也没有。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冰冷的液体一滴滴打在了他的脸上,甚至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他借着月光看得清楚,血红的,血!他看向头顶,分明是两只红色的东西,两只红色的鸳鸯,没有眼珠的鸳鸯!
“无知……”
一阵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柳玉叶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而后,这两只鸳鸯竟缓缓开了口,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柳玉叶的父亲柳沉楼在柳玉叶出生时还是一个普通的官,买的,九品小官,娶了一个妻子,一个小妾。柳玉叶和柳弈程出生后,柳沉楼想趁皇帝微服私访时留个好印象。
这次皇帝没有微服私访,而是大摇大摆地来了。柳沉楼更加高兴,他大摆宴席,席间,柳沉楼想到自己官府里的池子里有两只鸳鸯停歇,为博皇帝欢心,说道:
“前几天臣遇到一个道士,说官府中歇息了一对鸳鸯,它们的眼珠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用。”
“哦?天下竟还有这般好事?能否捉来?”皇帝当时正好兴致大发,“你叫什么名字,几品官?”
“鄙人姓柳名沉楼,九品官员。”
“九品少了一些,”皇帝摆摆手,“抓到鸳鸯,给你个五品官。是个人才。”
柳沉楼把鸳鸯捉住了。鸳鸯情深,本来死也想死在一起。但是柳弈程当时年少无知,把鸳鸯硬生生地分开,看着柳沉楼杀死鸳鸯,还在一边助威。
殊不知,两只鸳鸯的怨气,终究还是找到了他们。
“你们想要怎么样?”柳玉叶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两只鸳鸯不做声,身影竟然慢慢地淡去了。柳玉叶暗地松了一口气。窗边的一束光已经透了进来。
过了五更,天就要亮了。柳玉叶朝着窗户向下面看,看见慕林正躺在楼下。他奔下楼。宾客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茫然地看了一圈,坐回了桌前,继续推杯换盏。
“这是……怎么了?诶?”慕林正好醒过来,看见柳玉叶,急忙扑倒在他的怀里。“玉叶……”
“唉……”玉叶摇摇头,把慕林抱进酒楼。
与此同时,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柳玉叶。“看来,只能用您的办法试一试了!”
柳玉叶回到柳府,父亲已经安排好了后事。柳弈程在门外笑盈盈地迎接柳玉叶回府:“父亲可是说了,家产大部分都留给哥哥!”
“你不是嫡子么?”柳玉叶打量着柳弈程,觉得他有些奇怪。“哎呀,哥,你现在可是大富大贵之人了。飞黄腾达的时候可别忘了弟弟啊。”
柳玉叶觉得奇怪。柳弈程的手趁机塞到柳玉叶的兜中,放进去了一块小小的玉石。
“父亲,您……”
柳玉叶看着父亲。父亲忽然握住了柳玉叶的手:“玉叶,并非……”还没说完,他又噎住了,“原谅父亲……父亲只是想要活下去……”
“父亲,你在说什么?”
柳弈程此时奔了进来:“父亲,你怎么样?大哥,快给父亲端一些水来!”
柳玉叶急忙奔了出去,唤下人来端水。他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夜幕降临时,柳沉楼把柳玉叶和柳弈程叫进了他的屋中。“玉叶……”父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了。
“父亲,有什么话尽管说。”
“唉……相信你也知道了我是怎么当了一品大官的……”柳沉楼叹了口气,“只是这鸳鸯的怨灵若不能得到化解,只会更加加重……只有你死了,才能……”
柳玉叶心中一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兜中,豁然开朗。因为他看到了一块玉,一块染血的玉石。
一阵狂风刮起,柳玉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的腿好像被什么拽住了……
“大哥,我会好好对待慕林的……至少她会一直当一个普通的小妾的……”
“不……”
……
第二天天将破晓,柳玉叶的尸体出现在了柳府府中。他的双眼被挖去。同时,柳沉楼也与世长辞了。
“慕林,”
柳弈程的语气很是不屑,
“现在,你可是小妾。”
慕林坐在轿子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脸色煞白,一直盯着柳弈程。
“你会遭到报应的……”
此后一个多月,柳府都平安无事。倒是慕林,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柳弈程当上了一品大官,人人惧怕。夜里,他在案前睡觉,一阵阴冷的风穿堂而过。
“谁?”
柳弈程抬眼一看,正是慕林!慕林的眼睛血红,她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你会遭到报应的……”
“柳……柳玉叶?”
慕林发出了柳玉叶的声音!
“哥,我不是故意去害你的……”柳弈程一阵慌乱。
“你跟它们说去!”
慕林手一指窗边,正好有两个鸳鸯的影子……
……
……
后记
柳弈程死时,也是凄惨不已——他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死了,眼珠被挖了出来。
慕林晕倒在府中,后来被另外一个官员娶为正妻,这官员倒挺和善,而且也只是娶了一个小妾,这个小妾不恶毒,她们就像是姊妹。因此慕林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至于柳家的两个夫人,也早已过世了。柳府成了凶宅,柳家自然也败落下去。
只是夜深人静或下雨的时候,柳府的池塘里就会出现两只染血的鸳鸯,还有一个人影默默地朝着慕林居住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