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途行军之后,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绿色的山川,听到的是一声声跳跃着生面气息的音符。
其他的士兵的脸上都是难以压抑的喜悦,完全扫除了长途跋涉的劳累,以欣赏的目光看着人类征服的大自然。这一切并不能让我心情好转起来。
我们是唐朝的士兵,是被尊陈为“神兵”的军队。在我们的眼里,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包括自然。人是最伟大的,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即将和自然打一仗。
我们六人为一火,每一火都有一位火长,管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作战,火是军队编制里的基本单位。在修整的时候,阿炳不急着吃饭,探过身去问火长顾午:“顾头,咱们这次是和谁打仗啊?”
“诶”火长故意卖弄了一下,“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次的敌人,是狼。”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凶煞蛮族呢!居然就是几头畜生,那地方官是干什么吃的,干嘛不去扫大街呢!”余音插进话来。
“嘿,你小子可别自大,这五源的地方官啊,高傲着呢。若不是摊上大事,会向军队求援。”顾午反驳道。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里的捕头进山绞狼,都快死光了,现在没有猎人敢上山了。”年纪最小的阿六接道。
“嗯?!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喜欢挑事的宁冼质问阿六。阿六一下子脸就白了,“我怕被说成是扰乱军心,然后……”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好好说话。”杨在山解围道。
火长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望向了一言不发的我,其他人也望向我。“怎么,萧铳,我们都不在兵营里受苦了,来到极乐之地了,你还那么沉默。”火长打趣道。
“嗯,有些压抑,我想去看看这里的全貌。”我来到营地边缘,刚好能望得见我们即将去的一大片山林,我们,真的能战胜自然吗?
集结的鼓声响起,士兵们严阵以待。将军穿着一身重甲,威武地站在全军面前。“弟兄们,听好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上战场了,这次来,别他妈的给我丢脸!不管什么情况,若是有一个向后退的,军法处置!”他顿了顿,又说:“你们都还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吧?告诉你们,它们就是几头狼!”
士兵脸上填满了疑惑,但谁都没敢交头接耳。“哼!既然他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就我们军人来办,杀光它们,烧了它们的老窝。”士兵们兴奋起来。“现在,把所有装备带上,全军出发!”
我悄悄瞟一眼身边的人,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再往远处瞟瞟,我看到了一些山民正望着我们,他们的眼里不是喜悦,不是庆幸,而是不相信。
我们的补给站就是迎风镇。再往前走就是一座宽大的藤桥,藤桥的下面,是看着不高,但摔下去肯定会摔死的悬崖。不知道为什么,踏上藤桥,我感觉就像踏上了不归路。我回头看到了静谧的迎风镇,心里的不安蔓延到全身。
直到对岸我才发现,我们没有向导!
我强压疑虑,直到散开搜寻狼踪迹的时候,我才问杨在山:“我们怎么连个带路的都没有?”
“像是将军嫌麻烦,想自己找。”杨在山不在意的说道。
“那我们不是成为猎物了吗?”
“哎呀,你想多了……”
事实证明我没有想多,在搜寻的第四天,我们看清了敌人,那时比牛还要高大的白狼。
将军的马绝望地嘶鸣着,四处乱撞,打破了僵局,我们乱作一团。
光线不是很好,我看不清他们的数量,我只感到我们的人在不断被它们叼走,而其他人无能为力。一声巨响掩盖了惨嚎声,原来情急之下一个士兵的火把掉到火药堆里。强光巨响吓退了狼群,代价就是炸死了一个火的士兵。
将军最先反应过来,暴呵着士兵收拾残局,我看着他,他的目光在躲藏着。他知道的,他肯定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只是开始。
首战受挫,将军不愿回去休整,反而还总结经验似地说对付巨狼就要以火药为主,让我们集中火药,火箭。
“打得真爽!”余音过来搂住我的脖子。我们火没有人伤亡,这是我最欣慰的。我没有理他,坐在他们身边,望着漆黑的山林发呆。
我听见了狼嚎,对!不是做梦!然后就是哨兵的狂喊,警报。我睡时没有脱战甲,直接冲了出去,看见哨兵往这边跑来,然后一张大嘴一闪,他就不见了。
我想去叫醒同伴,可我们的帐篷靠边,一头狼已经冲向了我。
我举起长矛,同时往地上一跪。一股热血洒在了我的脸上,我已经迷糊了,隐约听到了喊杀声。
第二天一清点,又少了好几十个人,这会有人怕了。
将军的马也被吃了,但是士兵们在他的一番鼓动下,杀心大起,怯退之意全无。
噩梦还没有结束。
虽然我们打了几次胜仗,把狼逼退到更远的地方,还扬言一直要杀到它们的老窝。可我老是想回去。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少,后来它们也没有阵亡,只是跑。而我们这么脆弱的身躯却嚷着要去追击比牛还大的凶恶白狼,怎么想都是自寻死路。
该来的总会来的。侦察兵带回消息,迎风镇被狼群屠戮殆尽了。这消息传来传去,我们都知道了,没有后路了。
在大家慌乱之际,四面涌出无数白狼劫营,我们没有火药了……
弓弩早已成为废品,士兵们绝望地拔刀持盾抵抗,长矛在乱戳,大刀在乱砍。我们的将军,好像,狼王的嘴里就是我们的将军。
不知谁喊一句,我们都往藤桥方向疯跑。我的耳里钻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是余音的。
我应该是跑在前面的,阿六边哭边笑,手舞足蹈的冲到我前方,“啪”一声,脑袋摔出了脑浆。杨在龙跑在我身旁,他早已没有往日的稳重,脸上满是惊恐,我想我也应该差不多。
到藤桥边上时,我们呆住了。藤桥被什么东西咬断了。
后面的士兵没长眼睛,差点把我们两个撞下去。顾午也到了,看到这种情况,他暴喝一声:“爬下去!”不管可不可行,我们都做了,好像还挺顺利的,直到崖底出现了狼。
它们敏捷地爬上崖,咬死我们。我爬在最底下,第一个被叼住,甩到了空中。我看到,满山崖都是狼,山林里也是白花花的影子。有人想下去,有人想上来,有人想跳崖。这真是赤裸裸的屠杀呀!活人变成了碎片,白狼变成了红狼。
然后,世界就黑了,就像我在营地里怅惘夜空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