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美术学院大二的学生,教授让我们去野外采风。
我决心找到与众不同的写生素材,于是独自背着画架和笔墨来到了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小村庄。
村外的稻田里没有一个农民在劳作,我沿着田埂的泥路走到村外,头顶笼罩着一层乌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的。
周围雾气氤氲,能见度很低,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脸,我用围巾裹住嘴巴,瑟缩着脖子进了村。
这个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我进村后,想找个好心的农户借宿一晚,却发现村子里静悄悄的,街上竟然看不到村民。
我正犹豫着该敲哪一家的门,迎面走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是一件大红棉袄,下身穿着一件藏蓝色长裤,脚上是一双绣花棉鞋。
她的眼睛很大,但毫无光彩,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双眼睛是画上去的似的。
她的嘴唇也红得吓人,就好像渗出了鲜血。
而且,她走路的姿势很怪,膝盖几乎不打弯,步伐僵硬,两条腿就像两根木头似的。
难道她不是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大白天的,怎么会遇到鬼呢?
我定了定神,朝她走了过去,微笑道:“小妹妹,你好,请问你家有空余的床铺吗?我是来这里写生的大学生,想借宿一晚。”
小姑娘木然地看向我,眼珠子动也不动,沉默数秒之后,咧嘴僵硬一笑:“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穿街过巷,来到一座低矮破旧的院落前,推开门后,一股湿冷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好像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似的。
屋里黑洞洞的,依稀可以看到正中放着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摆放着三个果盘,供奉着两个人的黑白照片。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只见小姑娘朝我僵硬一笑道:“大哥哥,我爹娘出远门了,就我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睡我爹娘的床吧。”
我寻思着在这么偏僻的村子里,能有这么个小屋将就一晚就不错了,于是朝她点点头道:“小妹妹,那就谢谢你了。”
我走进正厅,经小姑娘介绍后得知,左手是她父母的卧室,右手是小姑娘自己的房间。
我刚想迈进她父母的卧室,却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房间里摆放着两个纸人,一男一女,五官描画得惟妙惟肖,正木木地盯着我看。
这是什么情况?
但我又不好意思多问,毕竟人家小姑娘肯让我借宿一晚已经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隐私,我又怎么好意思再问东问西的。
我摸到墙上的开关,却发现这屋里的灯早就坏了,再往床上一摸,触手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这屋子似乎已经有很久都没人住了。
我把被褥搬到院子里抖了抖灰,然后重新铺好,本想给手机充上电,却发现原来这屋里根本就没电。
奇怪了,没有电,这小姑娘平时怎么生活啊?
我关上房门,发现手机里的电已经不多了,于是摸着黑躺下,准备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出去画画。
半夜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却感觉屋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屋里的那两个纸人不见了!
我去!难道那两个纸人还活了不成?
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就算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去厕所撒尿。
厕所位于院落的一个角落里,我打开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亮,进了厕所。
我解开裤腰带刚想撒尿,却发现蹲坑上还蹲着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把尿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还提起了裤子。
借着手机的光亮,我发现面前这个人披散着头发,两个眼睛空洞无神,嘴唇血红血红的,好像是个女的,但明显不是那个小姑娘。
我慌忙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刚想退出厕所,却蓦然发现这个女的有点眼熟。
我靠,这不就是屋里那两个纸人中的女的吗?
我吓得浑身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身就冲出了厕所。
“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响声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院子里的大磨盘正在转动。
奇怪,怎么深更半夜还有人推磨。
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惨白的月光下,有个男人正弓着腰推磨。
“啊!”
我惊叫一声,这个男人正是屋里那两个纸人中的男的!
而这个男纸人在听到我的叫声后,停止了推磨的动作,机械地扭过头看向我,动作僵硬得像根木头。
“鬼啊!”
我吓得大喊了一声,拉开院落的门就冲了出去。
村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一家亮着灯光。我疯了一般地朝前猛跑,生怕那两个纸人追上来。
就在我马上就要冲出村口时,迎面看到了收留我的那个小姑娘。
她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路中央,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在昏黄煤油灯的映照下显得非常诡异。
“小妹妹,快跑,你家里有鬼!”
我喊了一嗓子,拉起她的手就往村外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鬼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也许是因为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我蓦然发现小姑娘的手冰凉刺骨,就像一块冰似的。
我皱了皱眉,松开她的手,朝她看去,只见她木木地注视着我,面无表情,就像块木头似的。
我以为她吓傻了,就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惊愕地发现她的双眼一眨也不眨。
不会吧?难道这个小姑娘是个盲人?那我白天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突然,她裂开嘴朝我僵硬一笑,我这才发现,她的嘴里没有牙!
而且,她的口中血红血红的,就像个血窟窿。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阴沉冰冷,幽幽地问道:“大哥哥,你怕鬼吗?”
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吞吞吐吐地说:“怕……”
小姑娘收敛了笑意,阴冷地说道:“那你走吧,你不该来这里。”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身就跑,脚下却踩空了,摔进了路边的沟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从沟里爬出来,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吓尿了。
哪里有什么村庄,只有一大片乱葬岗子,几只乌鸦在坟茔间“嘎嘎”地叫着,显得格外瘆人。
我吓得头皮发炸,惊慌失措地赶回了学校,再也不敢独自到荒郊野外采风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