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甘肃省东北部的一个小山村,属于黄土高原地貌。我在那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但也伴随着一些阴影。
在我小时候——两千年左右,我们家乡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住窑洞,我家也是住的窑洞。
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一年夏天下午,我爸带我去山底下我一个从曾祖母家做客。
我爸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走。走到半山腰时,我看见山对面的王家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火球,远远的看去有簸箕那么大。
火球顺着山洼缓缓往下滚,一直滚进了山下的马莲河里。我以为是太阳落下来了。
吓得赶紧问我爸那是啥,我爸说什么我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他没有明确告诉我那是啥东西,拉紧我的手快步向从曾祖母家走去。
晚上回家后我跟我外公睡一起(我爸倒插门)。
大概十点多,我正睡的迷迷糊糊,听见窑崖上的坡路上有人往下跑,就跟我平时玩耍时下坡跑的时候一样,咚咚咚的声音。
我以为是有人晚上在往家里跑,路过我们家门口。但这声音一直有,来来回回,咚咚咚的响了很长时间。一直持续了有十来天。
我给我外公说,问我外公什么原因,我外公不说话,我也不再问他了。
就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和几个小孩玩泥巴,用手挖土时,谁曾想挖出来一根骨头,比我们胳膊细一点。
我们没当回事,因为过年杀猪杀羊,吃完肉骨头就扔在了门口山坡下的杂草丛中。但是过了一会竟然在不远处挖出来一个小骷髅头,两个眼窝空洞洞,呲着牙,甚是恐怖。
顿时一个女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我们其余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咋办。
愣在原地有好几分钟,最大的一个男生,叫张鹏,有八岁了,胆子也大。
他笑话我们几个是胆小鬼,说着他便把那骷髅头用脚踢像我们几个人,吓得我们四散而逃。张鹏一边踢着骷髅头一边追着我们。
那个三四岁的小孩跑的慢,被吓的尿裤子。我们几个跑远了,但又不愿意被他嘲笑是胆小鬼,也壮起胆子过来踢那骷髅头。陆陆续续都踢了一脚。
踢着踢着也不觉得怎么害怕,一直玩到很晚,我们把那骷髅头藏好就各回各家了。
那两三天我们一直在踢那骷髅头玩。踢着踢着就踢腻了,正好那骷髅头也被踢烂了,变得没有刚开始那么让人害怕。
我们为了寻开心,便把那骷髅头用石头砸烂,拿着碎头骨片比谁扔的远。
当天晚上,我好几天不曾听到的脚步声又在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一直像是有人来回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外面有人喊我名字:
“赵诚——奥——赵诚。”
那声音听起来在窑崖上。喊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又响起了咚咚咚在坡路上往下跑的脚步声。
不久脚步声停了,又喊起我名字来,声音更近了,听起来像在我家大门口。再过一会儿喊声没了,又有在坡路往下跑的脚步声。
就这样,来来回回,我渐渐被吵醒了。
“赵诚——奥赵诚……”
我明显的听见那声音喊我,就在我家院子里!我突然惊醒,一下子变得很清醒。我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就叫醒我外公:
“爷,爷,爷。”
我外公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你听外头是不是有人在叫我?”我害怕的问。
外公半爬起来仔细听了一下说:“没什么声音,你怕是做噩梦了吧。”说完话帮我掖好被角就又睡了。我乱想一会,又害怕又好奇的蜷在被窝里也睡了。
第二天我们几个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有个叫李文洋的男孩说他连着几个晚上半夜听见有人在他家窑崖上头叫他,问是不是我们叫他。又说因为回家晚,被他妈打了一顿,不敢应声。
我们都说没人叫他。
我说我昨晚也听见有人喊我,我爷说我做噩梦了。又有几个人说也听见了。我们纳闷,怎么做梦都梦见一样的梦。便一起商量,半夜再听见有人叫就答应他,看谁搞鬼。
当天下午我突然发烧,我爸带着我去后河村我四爷家看病,晚上就在后河我祖父家睡了。我晚上没再听到咚咚咚的跑步声。
第三天早上在我爷爷家吃完早饭,又去我四爷家检查了一下,烧已经退了。我四爷给我开了几副药我爸就带着我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找几个玩伴去玩,听见他们说张鹏昨晚没回家,家人找了张鹏一晚上。
我们几个一致认为张鹏肯定又因为捣蛋被他爸打了一顿躲起来了,嘲笑了几声张鹏谁都不怕就怕他爸揍他之类的话。
然后互相问有没有再听见晚上有人叫我们的声音,都应没应声。有的说听见了,但忘了应声,有的说再没听见。
晚上我睡着后不久,迷迷糊糊的又听到有人叫我:
“赵诚,奥赵诚。”
过了不久又叫到:
“赵诚,你出来耍啊!张鹏也在。”
同时我听到有许多人跑来跑去的声音,我胡乱的应了一声:
“哦,你们耍,我要睡觉。”
随后我看见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人从窗子里穿过,跳到炕上拉我。
我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脸是灰蒙蒙的一片,五官看不见。
我拼命的躲开他,但就是使不上力气,嘴里想喊我外公,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我外公听见我的动静后叫我,叫了几声我都没答话。我外公拉开电灯,看见我浑身大汗,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剧烈却又幅度很小的在挣扎。
我外公用手来回推我,我怎么也醒不来。外公急了,啪啪扇了我两巴掌,可我依旧醒不来。我外公急忙喊我爸:
“忠华,忠华,娃不乖(不乖是不舒服的意思)了,你赶紧来看看……”
那个红衣小人拉的我半坐了起来,我不想起,但我依旧使不上劲反抗,他用手夹着我,穿过窗子,跳到了院子里。
院子月光很亮,我看见张鹏、李文洋和另外两个我们一起踢骷髅头的小孩也都站在院子里。他们几个面无表情,麻木的站成一排。
那红衣小人把我放到了最后一排,张鹏在最前面,红衣小人带头出了我家院子。我想问前面的人,却张不开口,只是跟着前面的人不由自主的走。
我们走的很快,就像在飞一样,也不避墙避崖,撞到墙就那么穿了过去。
路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枝叶随风摆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舞动着肢体。前面的人身体渐渐被路上的树枝墙体剐蹭,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肉也一串串的掉了下来,血流了一路。
李文洋脑袋像快要掉了一样摇摇欲坠。但他们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我越走越怕,但脚却并没有慢下来。
不多时来到了马莲河边,马莲河此时变成了烧开的热汤。
水里翻滚着水泡,水汽争先恐后从破裂的气泡里钻了出来,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怪物围在我们身边。
他们一个接一个跟着红衣小人就往河里跳。我又喊他们,突然喊出了声,我就拼命喊他们:
“不要跳,不要跳。”
可他们像听不见一样,一个接一个跳进了河里。
轮到我跳,突然觉得胸口一闷,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一下胸口,疼得我闭起了眼睛。
等睁开眼睛后我看见一家人围着我,家人看见我醒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问我哪里不舒服,是又发高烧了还是做噩梦了?
我只是睁着眼睛,神情木然,就像没听见家人问我话一样。我妈又拿来买的药让我吃了。吃完药后我爸突然说到:
“娃肯定是碰见什么了,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把我爸给的符拿来往诚诚身上一放,不多久娃就醒来了。一定是碰到什么了。”
说完我外公和我妈也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家人守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爸问我昨晚是做噩梦了还是得病了?我就把昨晚见到的那些事说了一遍,我爸和我妈、外公一商量,就让我爸带着我去了祖父家。
一个月后,我爸来接我回家。
半路上我爸告诉我说李文洋、张鹏还有黄彬彬(和我一起的玩伴)都死了。
回家后我听说到,就在我走的一周后,河里发大水,人们去河边捞柴,杨家沟村里的人捞上来两具小孩尸体,没有头,身体都被烧焦了。
确认后一具是张鹏的,因为他手上有他奶奶给他带的银镯子。另一具看着像黄彬彬的,个头差不多,又是跟张鹏一起捞上来的。
李文洋像是变傻了,不过他爷爷去六十里外请了一个阴阳。那阴阳收了三千块钱,做了一场法事,李文洋慢慢的又好了。
阴阳来我家问我我们这些小孩曾发过什么怪(捣蛋)没有。我吓怕了,就一五一十说我们曾挖出来过一个骷髅头,然后用脚踢来踢去,最后又给砸烂了。
那阴阳听后骂我们乱发怪,叫我赶紧带路。
几家人去那里挖,果真就挖出来一具小孩尸体,只是不见了头。
阴阳架起一堆火烧了那具尸体,把烧的灰烬洒在了马莲河。又告诫我们几家大人小孩一番,到每家轮流吃了一顿饭后回去了。
此后我又不知怎么发起了高烧,索性治的及时,我外公又给我求来了一道驱邪的符带上。我便没再听到门外有跑来跑去的脚步和呼唤我出去玩儿的叫喊声。
半个月后,传来那阴阳去世的消息,说回去当天夜里就生了一场大病,嘴里不停的说:“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第三天早上人们发现他半夜已经死了。
村里人都说是因为他烧尸骨的时候火烫了一下他,被缠上了,所以才得病死了。